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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硝起月措湖

    夏夜晴朗,好似清泉洗过一般。繁星灿灿,却照不亮这雪域的茫茫之原。雪域高原夜晚的风很凉,凉的如同中州的寒冬一般冷得让人渗骨。

    萨满纳山脉如同一条沉睡的长龙,将亚华大陆和菲亚拉斯特大陆横亘南北。遥望塔尔卡纳斯峰,如同一个巨大的影子,神圣而森伟,透着一股神秘和恐惧,这座世界上最高的山峰,不知藏着多少秘密。

    自古便有游吟诗人称赞这山脉与山峰:

    巨龙长卧,万里无绵

    逆鳞挂银,茫茫生寒

    轻云难升,大鹏难越

    风过倏断,日过瞬息

    山无寸木,走兽无踪

    横分二陆,疑似天穷

    月措湖上波平如镜,倒映着周围雪峰银白的雄姿和那弯皎洁的月亮。湖畔不远处静静伫立着一个氆氇搭建的小帐篷,在这广阔的高原草场显得渺小而单薄。一对爷孙披着破旧的毡衣,坐在一块大青石上,面对着无尽的夜空星云和耸峙的塔尔卡纳斯峰沉默着。

    “阿爷,塔尔卡纳斯峰上面真的住着神仙吗?”小曾巴尔加开口问道,眼神中单是纯净。

    爷爷不假思索道“有啊,住着位神仙,他叫拉卡玛纳,是塔尔卡纳斯峰的山神。”

    小曾巴尔加突然来了兴致,一骨碌爬起来,向着塔尔拉纳斯峰的方向就是几个长拜,这是仓巴族特有的祈祷姿势,只见孩子站得笔直,双手上举,双掌向前,接着膝盖着地,双手沿着两腿边顺着地下向前滑去,接着整个身体就趴在了地上。这种祈福姿势叫“恭珈”,小曾巴尔加连续跪拜九下,直到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,他才一脸满足的站起来。

    爷爷在一旁笑着“你祈的什么福啊?”

    “我将来要成为像阿爸那样受人尊敬的汉子。保护阿爷。”小曾巴尔加很自豪的说着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再为那些地司老爷放牛羊了,我要骑上战马去很远的地方。”小曾巴尔加说着,眼睛里闪着泪花,看来他自小受够了贵族地司们的气,小小的他只想着将来能远离这里。

    爷爷脸上也现出几分忧伤,他抱起小曾巴尔加“孩子,愿拉卡玛纳保佑你,愿你阿爸的灵魂时刻围绕在你身边,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汉子。”

    “阿爷,他们说山神有一天会把所有人都带走,是真的吗?”

    “哦,是真的,孩子。他会带我们去一个很圣洁的地方,我们每天都吃的饱饱的,而且有干净的、暖和的衣服穿。没有地司,没有强盗,大家每天都很高兴,从来不生气吵架。”爷爷不断的讲着,眼中满是憧憬,他嘴角扬起一丝幸福的满足感,哪怕是暂时的。爷孙俩望着塔尔拉纳斯峰,陷入憧憬中。

    正此时,远处一队人马自月措湖西畔向塔尔卡纳斯峰方向静静移动着,他们一色黑皮革甲,没有点火把,只借着月光悄然行进,唯恐惊动了周围的一草一木似的。五个拖车有些沉重的轮轴声不时吱吱扭扭的响着,但这声音也是微乎其微。

    队伍人不多,只有四十多个,行进却很有章法。他们谁也不说话,眼睛时刻警惕着四周。

    突然,领头的人停住了脚步,学猫头鹰叫了几声,所有人立即停下脚步。那些拉车和推车的人立刻将车子头尾连接,所有人的手都做出拔刀的准备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西边山坡和南边山坡上都亮起火把来,接着就是一阵阵喊杀声响起,似乎是为使对方中了圈套而兴奋。他们总共七八十人,呐喊着冲了过来,不一会就将这一队人马围住。这些人是当地地司的土兵,地司是当地执政官。地司土兵中,一个壮阔,络腮胡子的人上前,看来他是这拨土兵的队长。

    “混了你娘的,害得爷爷们在此蹲守了十几天,果然有贩子从此过。”

    车队这边的领头人默不作声,他脸上满是横肉,左脸庞上还有三道刀疤。他打量了一下对方。换了种柔和的语气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赞剌地司的人,呵呵,打扰了”随后从怀中摸出两根食指粗长的金条,向说话的那人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打扰各位,我们都是些小买卖人,这是点小意思,请各位喝酒。”领头人一脸和颜悦色的说着。

    那位地司家的队长笑嘻嘻接过钱,揣进怀里。但他显然是仗着人多,不放过这些人。一把推开领头人“出手真阔绰啊,不过地司有令,但凡遇到贩子,都要开箱查验,否则一个都不能放过去。”

    领头的刀疤脸换了表情,吹了三声口哨“那好吧,让一让,请各位老爷们查验。”

    说着,队伍整体往外迈出几步。

    赞剌地司的土兵中有十几个人朝着推车走去。那位队长走到一辆拖车跟前,看见拖车用麻布盖着,车上发出一股混合着鱼腥味的尸臭味。

    他一手拽住麻布,使劲一掀,映入眼帘的一幕,吓得他睁大了眼睛。车上直挺挺躺着六具高大的尸体。

    “混了你娘.....的”

    没等那位地司的队长说完话,刀疤脸领头人不知何时已经抽出匕首从身后划开他的喉管。说时迟那时快,地司的人马还没反应过来,车队中的人几乎同时抽出尖刀扑向赞剌家的兵丁,一下子就杀死十几个人,手法十分娴熟。而且他们几乎都选择割喉手法,看来这群人都是个顶个的厉害人物。于是乎,就在这月措湖西畔,一场厮杀没能避免。月色幽幽,一阵阵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,但是很少听见有痛苦的杀伤声,也许是因为对方还没来得及叫唤就被割断喉咙的缘故。

    相战不到一个时辰,地司家兵丁的火把都一一熄灭了,一切又恢复安静。月措湖依旧映着月光和繁星,还有塔尔卡纳斯银白的山峰。运尸队伍当中五死一伤,而对方一个活口都没留。领头人从那位死了的队长身上摸出金条,冷冷一笑,转身吩咐手下收拾战场。只看到手下人从尸体中挑选一些装上了车,其他的尸体都堆积起来,领头人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水将其扬洒在尸体上,不一会这些尸体就全部化为了血水。一切又恢复了宁静,只留下越来越远的车轮声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,小曾巴尔加和爷爷刚喝完羊奶,吃过一些炒面准备去放羊。有一支十人小队向这边走来,带头的两个骑着马。

    爷爷看他们脸上各个凶神恶煞的,知道定是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
    “贼老汉,昨晚在包里吗?”土兵们走近时,当中一位拿着马鞭的伍长问道。

    老人怯生生的点点头“在,在呢,一直住着。”

    那人扭头用马鞭指着月措湖西畔问道“昨晚那边有强盗贩子经过,你可曾看见?”

    老人顺着方向望过去,只见远处围着一些地司土兵,似乎在查看着什么。接着他摇摇头“什,什么也没听见啊,可能是我睡的太死了?”老人有点恍惚起来。

    “放屁!”那人一皮鞭掠在老人身上,老人被打的跌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你是死人,赞剌地司的将近一百个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,就这几里路,你听不到,看来你和这些强盗贩子是一伙的!”那人恶狠狠的说着,皮鞭再一次掠向老人。小曾巴尔加担心爷爷,立马跑了过来抱紧爷爷。

    “我们就是没听见,强盗要是真来了,我们还能放羊嘛?”小曾巴尔加气的小脸发红。

    “小畜生,你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。”那人皮鞭顺势就抽过来,老人立马转身护住孩子,硬生生又挨了这一鞭子。

    那人看没打着孩子,气的从马上下来,用镶着铁钉的靴子踢向老人,老人经受不住,被踢的躺倒在地上,疼的直打滚。接着他手起鞭落狠狠抽了小曾巴尔加几下,嘴里还不住的骂着“小畜生,找死。”

    鞭子抽过,小曾巴尔加身上只感灼烧般痛,眼泪不住的夺眶而出,只是一种倔强让他的始终不哭出声。

    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“蒲巴,算了,跟小孩斗气呢。”

    这个叫蒲巴的人收住鞭子,回头望望说话的那人“哼,我帮他阿爸管教他,让他学会怎么和我们说话。”说罢,他气似乎消了,满足的收起鞭子,重新跃上马,“走,咱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。”

    小曾巴尔加看着这些人走远,转身发现爷爷还躺在地上**,也顾不得自己脸上、身上的鞭伤,立马跑到爷爷身边。

    “爷爷,你怎么样了?爷爷……”孩子声音颤抖的问着。

    只见老人眉头紧锁,显然被那脚踢的很重。歇了好半天,吐了一口淤血,才从嘴角蹦出几个字“扶我,扶我进去……”

    炎夏当至,雪域高原温差大,正午也是热得让人难受。四匹快马经过月措湖。当中三个武士模样的人身穿天蓝色的战袍,着银白鱼鳞甲,天蓝色的披风随意飘扬。这是宗图国蓝袍武士会武士的装束,这三人腰间配着长剑,威风凛凛。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点的武士,胸前有一块护心镜,印有一条飞腾的龙,说明了他在蓝袍会龙师的身份。龙师名叫王起。另外两名蓝袍是他的弟子,一个叫孙振,一个叫铁黎,都是蓝袍中的武师身份。另外还有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,老者一身紫色道服,手中攥着个拂尘。这位老者看似瘦骨嶙峋,却仿佛有铜身铁骨般健硕,颇有精神。这人头发、眉毛和长须均显淡淡紫色,长发垂肩,细须过胸,随风飘逸,仿佛仙人降世。他叫紫苑,是宗图国苍莽道会的道人,号紫檀真人。这两个组织都是深受宗图皇上看重的国家利器,在朝中地位比较显赫。他们远道而来,是出使仓巴国的,刚从仓巴王都霍龙纳兹出来准备返回宗图复命。

    他们四人经过小曾巴尔加的帐包时脸上现出惊异,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怎有股尸臭味?”那位紫发老者说道,“难道这包里死了人?”

    蓝袍武师孙振和铁黎立即下马,准备进包查看。

    “包里有人吗?”孙振试探性的问着,“有人在吗?”铁黎则抽出长剑警惕着。

    孙振谨慎地走向帐包,掀开帘子一看,只见一位老人的尸体卧在席子上,明显已经腐烂发臭,甚是恶心,但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,看来对于他们,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。旁边还趴着一个孩子。他转身出来,向龙师和真人回报。

    “一个老人,看来死了五六天了。还有个昏睡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龙师望望四周巡视着,真人此刻也从马上下来走进包里,将孩子抱了出来。

    众人见他脸色萎靡,毫无血色。

    真人吩咐两位武师,“烦请两位大将军,帮忙将老人抬到那边山丘上,一会儿会有秃鹫过来的。”

    两名武师立马将老人的尸体抬到山坡上,用铁剑将老人的尸体砍成段。

    真人抚摸着孩子的额头,口中念念有词,稍后又拿出水袋往孩子嘴里灌了一些。不一会儿,孩子悠悠醒转过来,但还有点恍恍惚惚。

    真人放下孩子,朝向老人的尸体,

    “愿仓巴的神灵保佑,让死者的灵魂安息。

    祝仓巴的子民安福,使死者的祖孙节哀。

    尘归尘,土归土,仓巴的子民归仓图。

    世转世,生来生,仓巴的图腾是永生。”

    真人挥动拂尘,口里念念有词。以当地仓巴人的习俗为老者的亡灵超度。

    少顷,便有秃鹫飞来,啄食着老人的肉体。

    “真人如何会这习俗?”龙师突感意外。

    “在太常寺时间久了,我这把老骨头,亚华大陆上各族的习俗我还是熟悉的。”他平淡地说着。

    小孩此时依旧无力的瘫倒在地上,武士铁黎将其抱起,拿出自己的牛皮水袋又给孩子喝点水。

    “这孩子可怎么办?”铁黎问龙师王起。

    王起看了看孩子,“蛮夷之地,番邦未受礼教,不可收入门墙。带他去德尔纳那边,算是个归宿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。”真人言到“善事要尽善,恶事须终断。既然我等遇上此事,应当竭尽所能,德尔纳是个狠心的地主,不可再将孩子往火坑里送。否则我等与蛮夷有何区别?”

    龙师沉默了一会,“真人有更好的安排?”

    “交给我吧,我正好去云城,看看老朋友。也正好给孩子找个好安身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事情都已办妥,您又何必为了一个仓巴的孩子跑那么远?您能赶上天启大典吗?”龙师脸上满是怀疑,“天启大典余下不到两个月,您又绕道云城,此去相距甚远。”

    真人面带微笑“这难不倒我,你放心回吧,九月九,定回皇城。”

    龙师不再言语,带着两名弟子上马辞别真人,向东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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