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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九章 她死了

    “什么?!”

    孟克俭神情震撼,不敢置信。

    自己全力挥砍的一刀,竟然被谢真以肉身接住。

    不仅如此。

    这谢真竟是徒手将蕴含着道境的刀芒,直接捏碎了!

    精灿刀芒炸裂开来,化为漫天碎屑。

    这是何等恐怖的肉身体魄?

    这家伙是武夫吗?

    回想到栖霞山铁骑围杀的那一战,孟克俭心中浮现出了强烈的不安预兆……这姓谢的看似是大穗剑宫弟子,但实际上不仅仅修行剑道,还在锤炼肉身!

    这家伙的晋升,不止是道则!

    下一刻。

    孟克俭以蛇人法相,笼罩自身,再次一刀斩下!

    这一次。

    谢玄衣头顶浮现一尊黑衫神灵,这神灵面容不怒自威,衣袖翻飞之间,递出一拳!

    轰!

    拳风与刀芒对撞!

    这一次,依旧是干脆利落分了高低!

    蛇人法相,阕吴刀意,被一拳震碎!

    “武道神胎?!”

    孟克俭瞳孔收缩,他死死盯着这尊漆黑衣衫的“巍峨神灵”,大褚大离这些年天才修士如过江之卿,修成武道神胎的不是没有,但武道神胎如此完美,栩栩如生的,孟克俭这么多年就只见过大将军一人!

    谢真此刻凝聚的这尊“武道神胎”,单论威严气势,已然不逊色于阴神五境之后才能凝聚的天地法相!

    一百零八座大窍。

    在武道神胎之中点燃,燃烧着熊熊烈火!

    很难相信。

    这只是一位初晋阴神的修士。

    “谢真是故意引我至此的!”

    孟克俭迅速恢复了冷静,他重新审视眼前的黑衣年轻人:“道则凝境,肉身重塑……这小子修为,恐怕已经不输阴神中境!”

    念及至此,孟克俭深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他伸出一只手,五指对内,缓缓插入心脏位置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谢玄衣眯起双眼,并不打断孟克俭施法,就这么环抱双臂,站在数丈外静默看着。

    阴神晋境极难。

    但晋境之后的修行,却与前面几境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炼气,筑基,驭气,洞天。

    这四境,都是一步一个脚印,即便再有资质,也无法越境修行。

    但阴神境,却不再受这些规矩约束。

    修行,悟道。

    前面四境是修行,阴神开始,才是悟道。

    参悟“道则”的修行者,在阴神境成功凝练了属于自己的“道境”,将本命洞天熔炼成一座小型世界。

    因此。

    所有阴神初境所需要做的事情,便是稳固道境,确保境界不会下跌,倒流。

    一旦本命洞天被击碎。

    阴神道境无法凝固。

    从阴神境跌回洞天,也是有可能的。

    而到阴神中境,道境世界彻底巩固,便不必考虑这个问题,这一阶段的修士,可以将“道境”外放。

    法相,便是“道境”外放的一种显圣手段。

    阴神第十一境开始。

    修行者极大程度地驯服道境,举手投足,都可以让道境离开洞天,来到天地之中。

    这一境,道法自然,自身道境与天地大道相应。

    这便是阴神后境的神通。

    第十六境开始。

    阴神神通基本趋向圆满,大道参悟陷入凝滞,抵达这一步,便已是阴神境中的凤毛麟角,十六境之后,便被称之为“阴神圆满”,因为“道境”已经没什么可参悟的了。

    阴神圆满,一个念头,便将自己参悟的道境世界,落在这片人间。

    只不过。

    他们仍然需要受到天地规则压制。

    他们的“洞天世界”,由于不够完美,还无法自成一界,若是死在了这一境,通常情况下,他们的“洞天”也不会得以保留,阴神道境的腐朽速度很快,不过十数载,生前凝聚的本命洞天就会彻底崩塌。

    想要让洞天世界留在人间,他们便需要跨过“问心”和“问道”两个大劫。

    这两大劫,不分先后。

    若有一劫不过,便终身无缘阳神。

    唯有问心无愧,问道无暇,方可踏入阳神之境,成为这座天下真真正正的山巅人物。

    阴神被划分成了二十个境界。

    听上去密密麻麻,天堑诸多。

    但在谢玄衣眼中,阴神其实就只有四步。

    凝道境,聚法相,释洞天……以及最后的“阳神劫”。

    这四步,对应着初境,中境,后境,以及圆满。

    服用丹药完成晋升的那些“伪尊者”,终身只能停留在初境,因为从服用丹药的那一刻起,便注定这些人一辈子都无法凝聚法相。

    而苦修多年,参悟顶级洞天的天骄,一但晋升,便可以抵达阴神第四境,甚至第五境。

    这些人,对“道境”理解极其深刻。

    一旦本命洞天完成蜕变,很快便可以凝聚法相,跻身阴神中境!

    譬如谢玄衣当初在南疆击杀的“篪浑道人”,如若让他晋升阴神,最多一年,篪浑道人便可以将“阿鼻洞天”凝成法相,晋升阴神中境……这一境,可以阻拦那些伪尊者一辈子!

    至于谢玄衣。

    谢玄衣上一世晋升阴神,破境之后,即刻抵达了第五境巅峰,闭关十数日,便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法相。

    这一世,则更加夸张。

    刚刚晋升阴神,不到一个时辰,便已有了“法相”凝聚之迹。

    因为重活一世的缘故。

    谢玄衣对阴神境的每一步修行,都熟悉到了极致。

    晋升之后,他以心念操纵灭之道境与生之道境交融编织,并且主动向着武道神胎缠绕……

    他一步踏出,便等同于直接来到了五境圆满!

    前世。

    他的法相围绕本命飞剑【沉疴】塑造。

    这一世。

    他的法相,就是自己塑造的武道神胎!

    这就是谢玄衣根本不着急出手,耐心等待孟克俭施术的原因。

    对自己而言,晋升之后。

    这一战已没了悬念。

    这一战最大的意义,便是“检验”破境成果!

    谢玄衣要看看,武道神胎加持下,自己的肉身体魄,到底能爆发出怎样的战力。

    这场迟到的晋升,会让自己抵达哪一步?

    “轰隆隆。”

    数息之后,沉闷的雷鸣之声在天顶炸响。

    谢玄衣眯起双眼,抬起头来,看着孟克俭以鲜血施展出的术法……阕吴刀和血寒功,都引不出天雷异象。如果没有猜错,此刻天顶的“异变”应当不是来自于孟克俭的道境。

    这天雷阵阵,隐有降人之威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陈翀的‘道’?”

    谢玄衣挑了挑眉。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孟克俭将鲜血淋漓的手掌抽出,血液之中,雷光闪逝,他整个人换了一副面孔。

    蛇人法相,背后生出双翼。

    天雷交缠,整片天地,都被雷鸣威压所镇!

    孟克俭以手掌抹过阕吴刀。

    长刀霜雪被寸寸清除,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片炸裂崩碎的青灿雷光!

    “谢真,这抹大将军馈赠的‘雷鸣道意’,本该用作晋升阴神后境的参悟。”

    “今日……用来杀你,你该觉得荣幸。”

    孟克俭平静道:“你不是死在我的刀下,而是死在大将军的刀下。”

    他举起长刀。

    青灿雷光缠满【阕吴】。

    下一刹。

    天发杀机!

    方圆百丈,被雷霆平铺填满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邓白漪抱着密云,在符箓加持之下,于山林间飞掠。

    如今桃源已经乱成一锅粥!

    谢真虽然以落叶斩尽了羽字营扈从,但从孟克俭的行事风格看,此人恐怕早在出发之前,便命令沅州铁骑,将这圆光寺方圆包围!

    除了孟克俭,沅州还有一个杜允忠。

    当然。

    最可怕的……还是在栖霞山出口处,设下醉仙酿饮酒局的那个青衫儒生。

    邓白漪深吸一口气,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。

    她向着怀中低头瞥去,关切问道:“密云,你还好么?”

    “白漪姐姐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无恙……”

    虽是这么说,但密云的声音却很是虚弱。

    说来也怪,观看谢真晋升,竟让他额心的因果道则主动产生了反应!

    自那时起,密云的体温便飞快升高,此刻更是烧成了一个小火炉,整个人都在散发着阵阵热气,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脸,声音沙哑道:“祸兮福所倚……福兮祸所伏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有预感……这一劫,不会太长……”

    谁知道呢?

    对于这安慰,邓白漪并未说什么,只是在心底轻叹一声。

    她咬紧牙关,向着郑逢生安葬之处掠去。

    枯叶翻飞,落叶如水。

    邓白漪的速度已经很快,她赶到终点,只花费了盏茶功夫。

    她如愿以偿看到了那漫山遍野的木碑。

    也看到了独跪在木碑前的少年。

    但心头还是咯噔一声。

    因为此刻小山之上,已不止一人。

    邓白漪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身影,那是一个年轻的青衫儒生,并未佩戴兵甲,拎着一枚青竹葫芦,极其随意地席地坐在了湿润草坪之上,在他身旁,还恭敬地候立着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,即便没有披挂那身苍青重甲,依旧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。

    不远处,小山另外一端,有一扇燃烧光焰,正在缓缓关闭的传送门户。

    很显然。

    孟克俭将桃源的地址送到了陈翀手中。

    而真正让邓白漪感到“震撼”的是……她并没有从那扇传送门户之中,感受到阵法符箓的燃烧气息。

    怪不得陈翀速度如此之快。

    他根本就没有依靠符箓,而是纯粹以肉身横渡这扇传送门户的!

    以肉身横渡虚空……

    这几乎是阳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邓白漪不知道这座天下,如今有几位阴神境,能够做到此事,或许唐斋主能够做到,但满打满算,也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!

    “白漪姑娘,又见面了。”

    陈翀摇晃着酒葫芦,温声开口,远远就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虽然温和。

    但落在邓白漪心湖,却有种难言的绝望,压抑。

    她当即停下身子。

    “你们认识?”

    站在木碑旁的少年郎皱起眉头。

    就在片刻前,数十丈外的小山山顶,忽然开了一扇门户,这个佩戴酒葫芦的青衫儒生从中走了出来,带着仆从,坐在了这片草地上,尝试与自己聊天。

    这青衫儒生想要询问自己姓名,以及自己为何要在此地祭拜这枚木碑。

    楚果并没有回答的心情。

    于是他便不答。

    但青衫儒生不觉恼怒,也不催促,就这么席地而坐,默默喝着酒,似乎要一直坐在这里,直到自己愿意回答。

    “一面之缘,算是朋友。”

    青衫儒生淡淡道了句,而后停顿数息。

    他笑着开口道:“一同饮过酒,便应当算是朋友吧?”

    “你们不是朋友。”

    楚果瞥了眼邓白漪,又望向青衫儒生,平静道:“朋友之间,不会这样……没有敬,只有畏。邓姑娘分明不想看到你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我们中间有一些误会。”

    陈翀风轻云淡说道:“她觉得我要杀她……实际上,我对她不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栖霞山杀局。

    陈翀自始至终要杀的人,就只有一个。

    密云。

    对于谢真,他其实留了机会。

    纳兰秋童的劝降,是第一次,栖霞山出口的醉仙酿,是第二次。

    “你姓陈?”

    楚果沉默片刻,忽然开口。

    “你挺聪明,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陈翀笑了笑,道:“听说这座小村叫做‘桃源’,有许多村民都是被寇乱所迫的逃难者,最近的平芝城寇乱,你知道么?”

    楚果瞳孔收缩。

    陈翀继续笑道:“看来你就是从平芝城逃出来的。那么这个人你认识么?”

    青衫儒生轻轻挥袖。

    元力燃烧,一副画面转瞬拼凑而出。

    这副画很简单。

    一位紫衣女子正在驭剑厮杀,她被贼寇包围——

    正是平芝城被贼寇攻破之时,书楼暗子鹈鹕驭剑而至,与贼寇拼斗的场景。

    “她怎么了?!”

    楚果的呼吸不再平定,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激动起来。

    少年郎的反应,每一个细节,都被陈翀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那一日平芝城破,书楼暗子鹈鹕的意外现身,乃是钩钳师至今未曾攻破的谜题。

    陈翀也很好奇。

    书楼究竟是出于何等目的,才会将“鹈鹕”派遣而出,主动赴死?

    钩钳师推断。

    鹈鹕赴死,是为了保护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。

    无论怎么清查。

    似乎都缺少一些线索。

    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
    陈翀看着眼前的少年郎,忽然明白了许多有趣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挥袖收走这副画卷,笑了笑,道:“她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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